万山载雪  

【补档】【靖苏】当时明月在

当时明月在

 

设定:第三年的正月十五,夏江卫峥之案基本已了,静妃邀长苏前去春猎,靖王尚不知道长苏是林殊。他们在苏宅过了一个元宵。bug颇多,没有认真考证,勿怪。明天起来,可能会再改。

cp:靖苏靖【其实我觉得更偏向清水

warning:美好属于他们,崩坏属于我。

长日将尽。冬日里的黑夜早早地便降下了,暮色把院子里的廊与树都模糊了轮廓,像裹在一匹温柔的绸缎里。金陵城内,家家户户却都已把早早准备好的灯点亮了挂到廊下,道旁河边也有招展花灯早立在了上头。熬汤圆的锅被架了起来,白团团的元宵在汤水中沉浮着,香气顺着花枝柳梢探出去,使这夜平白又添了几分温暖。城内大街小巷的灯火,都在这火树银花,星桥明月的夜晚欢喜地亮着。

 

梅长苏坐在屋内,挽袖斟茶,目光却飘向窗外,正看见飞流稚气地笑着,纵身一跃,轻松地把一个金鱼灯挂上院内寒树的枝头。他目光闪动,垂下眼,思绪一荡,方才正说的话忘了续上,手中的壶口也叩上了瓷杯。他在那轻而清晰的碰撞声中回过神来,把壶置回桌上,为自己的走神怀了几分歉意,看向被他无意轻怠的人。

 “今日可是元宵。”坐在他面前的靖王说,语气平缓,如话家常。

 

他在温暖干燥的座椅里,听到那人突如其来般的平常话语,竟一下想不起他们原本在谈什么了。在谈卫峥?在谈誉王?在谈兵马制度?他对断在片刻之前的话头有个云雾般的头绪,但被飞流一扰,又被萧景琰一说,他又把那头绪给忘了。这不应该呀,他思前虑后,尽心竭力,做梦都不安分的性子,哪怕风波终定,清闲一晌,上元佳节,又哪能把这样近的事情给忘了呢。

 “是啊。”他把手拢回袖子里,微笑道,“这年也快过去了。”

 

 

萧景琰除了珠冠,素衣长袍,屋里被几个火盆烘烤得暖热,他把毛裘也除了,外褂上暗沉纹路蜿蜒下来,被腰带束到一处。今日变故颇多,事务繁杂,梅长苏的身子骨早受不住了,好不容易闲下来便只想待在椅子里,他仍是仪容严整,正襟危坐,脊背挺得比平时还直几分,饶是心有不平的黎刚甄平看了也只得佩服一声渊渟岳峙。新添的茶在他手边袅袅冒着热气,梅长苏指尖摩挲着茶杯,又侧过头去望了一眼窗外。仔细一闻,吉婶大概也已动手准备饭菜了。

 “总算在节前把这些事全部料理完了,待春来回暖,这金殿上,也会是一番新气象了。”他说,“想来殿下今年看花灯也能安定些。”

 

 

“花灯年年相似,今年也不会比往年热闹到哪里去。”萧景琰说,语气似有低沉,却更近于无意的抱怨。他四下扫了一圈,又说,“今日佳节,先生何不想些轻松愉快的事。”

这倒是难得了。梅长苏坐直了身子,正过眼去觑他,萧景琰坐得笔直,双拳放在膝上,堂堂正正地望进他眼里。“卫峥的事已暂告一段落,誉王也已失信于父王,兵马之事的纲要已经备好,过了年便大体可以着手推进,如今宫内外诸事皆定,先生也可以休息几日。”

 那么想来他们之前确是在谈这几件事了。梅长苏转着茶杯,问道:“殿下是觉得已胜券在握?”

 “谋事皆在您,我相信先生的筹谋。以先生之能,胜负之决便不在这几日,也不会远。”萧景琰不自在似地抿了抿唇,“只不过,多虑伤身。”

 

这可真是把他一辈子能对谋士说的好话都说尽了。梅长苏心里觉得怪有趣的,他心里的事略略放下了一些,身体比起前几日也稍有好转,看什么都觉得多了几分生气。他看一眼他提来的食盒和药盒,明白他始终是存了愧疚和感激两份心思在,而前者重了可不止一些。“苏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,若不是殿下肯相信在下,苏某也绝不会看到今天。”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,便看见那人更不自在了几分,心中暗笑,却忽地隐隐作痛,便把话扯到更稳妥的话题上去,“只是这花灯虽年年相似,但看花的人却不会一成不变,看到的热闹又岂会年年一样呢?”

 

“先生说得极是。”萧景琰颔首,“如今卫峥得救,誉王失势,看昨晚十四的月亮都似乎要圆上几分。”

 

梅长苏微笑,未及应答,他又接着道:“只是毕竟大事未了,心结未了……每念及此,这个元宵就跟之前的十三个元宵一样,索然无味。”

 

他言不在东宫,不在皇位。梅长苏一下噎住了,一瞬百感交集,几度新凉,在心里囫囵过了个遍。等他回过神来,却是萧景琰向前倾身,幽黑的眼眸盯着他,轻声问:“先生可还好?”

 

如午夜梦回,他悚然一惊,攥住桌沿,险些撞到杯盏。“多劳殿下费心。”他不欲多言,“苏某这几日已经好多了。”

 

萧景琰的目光定在他脸上,梅长苏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,微微侧过头去。映入眼帘的是素白天地,微醺灯火,与室内一下沉滞下来的气氛格格不入地铺展着。景琰现在倒也几乎不避讳在他面前提起赤焰旧案了,只是他却不知道这是两个人的伤疤,他舍得把它一遍遍解开来不屈不挠地看着,梅长苏却有些疲了。十三年辗转反侧的梦魇,在胜利关头他仿佛渐渐失去了昔年梦中惊醒,却咬牙不出一声的耐力,曾经那痛楚还有点清醒的效果,现在却渐渐只是单纯的疼痛了。他压着呼吸,一时不知如何,也不想捡起之前的话,便由两人之间沉默地冷落了一阵子。靖王不以为意,坐回榻上,抬手饮下一杯茶,赶上飞流推门进来,打破满屋萦绕茶香的静寂。

 

“苏哥哥!”少年站在门口,张口便喊,暗红发带随着一晃一晃,“灯!”

 

他看到萧景琰,赌气般撅起嘴,扬了扬手中的灯笼,又喊道:“水牛!一起!”

 

“飞流!”梅长苏叫了他一声,声音中微带了些责备。萧景琰却站起身来,接过飞流手中的灯笼,不以为意地笑道:“没事,听起来也挺亲切的。”她看了一眼座上的梅长苏,拿起自己的大裘,对飞流轻缓道:“你苏哥哥怕冷,烤烤火再进屋。这灯笼我去挂。”

 

他最后一句是对飞流说的,落在梅长苏耳里,平白让他出了一身冷汗。未让他想明白这靖王殿下今天怎么好得奇怪,玄袍人影就已托着大红花灯出门去了。他急忙从慵坐的姿态里回过来,穿了外袍,又披了裘衣,飞流正乖乖地在火盆旁烤手,他让他递了手炉过来,揣在手里,藏入袖子中,才顶着一张煞白的脸迈出主屋的门槛去。

 

他说不清自己是被冷风刺了,还是被大红闪了,出门后看到萧景琰与甄平商量着挂花灯,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。先一个已经挂好了,扎成一个张扬锦绣团子,正垂在他门前。甄平见他出来,上前抬手行了个礼,面上谦恭,拦不住一派喜气洋洋:“宗主,您怎么出来了?这里有我们几个张罗,您不用费心,您看您是先回去歇着,还是在这儿看看,在这儿的话我帮您拿个暖炉来……”

 

“歇着还是看着,”梅长苏打断他,“都不能放着你们让靖王来帮忙张罗。”

 

甄平显得有些尴尬,又止不住笑:“那哪里能呢?”他笑呵呵地说,“就是靖王殿下似乎兴致颇高,要了几个去,我们拦也拦不住……”

 

梅长苏摆摆手,把幸灾乐祸的人撂在自己后头。衣摆随着他前行簌簌划过地面,他对萧景琰行了个中规中矩的礼:“殿下,”他客客气气地说,“府里下人不懂事,有些规矩没办好,还请殿下把这花灯……”

 

萧景琰看向他,眉眼含了些笑:“怎么,苏宅的花灯这么金贵,寻常碰不得么?”

 

梅长苏觉得有些头疼。萧景琰没追下去,他立在栏边,拎着个与他周身清朗刚硬气质颇为不符的莲花灯,道:“我府中多是武将粗人,女眷也少,元宵时母妃在宫里,难以相见,想来这看花人不同,热闹也不同的道理,也并非只在说赏灯人心情。”他凝眸看了一会已初现元宵灯色的小院,又道:“苏先生这院子虽然不大,但景致有趣,清净闲适,又多妙人,的确是个过元宵的好地方。”

 

梅长苏心里云遮雾罩的那个话头一点点显露出来。他想起在他那一走神前,他们谈的原不是卫峥,不是誉王,不是入主东宫,不是洗雪冤案,而是他这个权谋之士未来的一席之地。早先一遍囫囵的心情,又在心里头走了一遭,这次却像隔了层毛毯,没令他疼,倒令他恍惚。他想着,便又行了个礼,平平常常般道:“若殿下不嫌弃,今晚倒也可以尝尝吉婶做的元宵团圆饭,味道可是极好的。”

然后他看见那人提着个极不适合他的红灯笼,眉目舒朗,应道:“那好,劳烦了。”

 

他慢慢地想,这萧景琰可真是把他一辈子能对谋士说的好话都说尽了。又一边想着,怪不得自己会在片刻内把这话忘得干净。

 

既然靖王殿下毫不客气地留下来了,他又得找来甄平,向他嘱托了一通,细细碎碎地说下来,惹得甄平笑着摆手:“行啦宗主,属下们都会做了,红豆馅的元宵多加几个,别给靖王上好茶,要上好酒,叮嘱下几个侍女,看好飞流……还有些什么?”

他奇道:“你都记住了?”看甄平笑而不语,他只得道:“行了,大概也就这些,别老使唤靖王挂花灯啊。还有,你收收你的心情,像大仇得报似的。”

甄平鞠了一躬,转头看起来又要去给靖王拿灯了。梅长苏想了想,又叫住他:

“还有啊,你看看吉婶那里有没有点榛子,做点给景琰去。”

 

别老使唤么,便是使唤几句也使得的意思。收收心情么,也只是别显露得太明显的意思。梅长苏站在廊下,噙着笑,看着靖王殿下拎着个灯笼,跟着飞流在院子里走着,袍子沾了一袭雪。他们以往都是密道往来,像今天这样萧景琰递了拜帖,堂堂正正上门拜访的时刻几乎没有,萧景琰走在小巧的院子里,看过亭台廊榭,倒也兴致不错,面上始终带了点淡淡的笑意。他是该笑一笑的,三年苦心经营,终有今日如此夺目的成就,心愿实现也指日可待。他不再是十三年来,那个寂寂无闻,冷如磐石的不得宠皇子了,他是该多笑一笑的。

梅长苏笑着看着。红笼醺然如酒,那人袍子上有着清冷的雪,新雪在他足下沙沙轻响,仿佛踩碎一池波光。

他抬起头。圆月出来了。

 

飞流给他把火盆搬了出来。甄平指使着人把椅子也抬了出来,晏大夫两眼一瞪,他便把毯子也乖乖地裹起来,于是在屋外廊上,他也坐得懒懒散散。月轮西上,元宵宴飘香,他睁着眼看着院内一点一点亮起来,冬夜的温暖里,他坐得又有点犯迷糊。他看到左手边的金鱼灯,想起去年上元,是霓凰挂上这同一盏,又想起那不是去年上元了,去年上元他们只是看着。而今年上元,霓凰也不在金陵了。

他把手再往袖里拢了些。

 

“先生若是觉得外面凉,不如先回房坐坐。”

耳边传来的窸窣响动和话语又把他的思绪惊回,他想,怎么又是这个人。在毛毯和外袍间他拧过头,萧景琰弯着腰,给他的火盆里添了些炭,微弱的月光洒在他低垂的眉目上,平日的棱角被晕染得柔和。梅长苏坐直了些,道:“在外面看着大伙儿有意思些,而且很快也要吃饭了。——这点小事还劳烦殿下来做,苏某真是过意不去。”

嘴上说着,他却不动。萧景琰素来不计较这些,他躬着身子,拿着火钳翻动了几下火炭,手法熟练,显然是在军营里做多了的。翻弄好了,他把火钳放到盆边,直起身来负手而立。飞流孩子心性,还在庭院里奔走来去,没挂好的灯他要动一动,挂好了的灯他也要碰一碰。萧景琰看着,说道:“飞流心思单纯,是个好孩子。”又道,“他很久没来过靖王府了,庭生很想他。”

飞流其实常去靖王府,虽然都不经门的,两人心照不宣,都没说破。梅长苏道:“多谢殿下关心,下次苏某一定登门拜访。倒是飞流不懂事,今天想必劳累了殿下罢?”

他去看萧景琰,看到他袍角沾了点灰,眉一皱便要去喊侍女。萧景琰全不在意地摆了摆手,把他接下来的道歉也一并止住了:“不妨事,沾了点尘,回去清理一下就好了。”

吉婶喊吃饭的声音遥遥地传来。院子里的白雪上,支起了两张桌子,摆上了碗筷和杯盘。梅长苏从椅子里起身,把毯子放好,靖王走前来,站到与他并肩的位置上。

他心不在焉般凝视着,轻轻地说:“何况这在自家院子里挂花灯的趣味,我也是很久没有过了……的确是,有些想念。”

风吹过来,话语声就像烟一样消散了。他在苏宅的欢声笑语中,披着一身月光一身灯火下阶去。

 

大多人家都是年过得隆重,元宵赏花灯求个团圆,大略地也就过了。苏宅也不例外,只是吉婶有几道拿手菜,逢年过节才端出来饱个口福,今次又意外地留下了靖王殿下,感觉上仿佛正式了许多。几个人把菜一盘盘端上来,还给靖王殿下一一解释清楚了,挨挨挤挤地放在桌面上。菜不算很多,但也各有特色,看得萧景琰有些目不转睛,梅长苏旁边见了,心里暗笑,唤酒上来,回头又嘱咐甄平去让吉婶加大些分量。甄平喏喏着,末了跟他说,吉婶今晚做的是榛子酥,为了这个他们还吵过一小会的,最后也只是让梅长苏小心点,千万别误食了。

他笑着一一应了,忍不住取笑甄平小心过头,引来又一阵嘀咕。他回到桌上,给飞流布菜,看着他和萧景琰两个人争着吃,只是年长那个看起来更稳重内敛一些。他心中喜悦来得莫名,又不是全无头绪,连带着那寒冷似乎也减下去许多。举目所见皆素白天地,而他们在这一处微渺之所,微醺灯火,也能像跳动不息的火焰般,给他注入一股鲜活的心头血。

 

“此酒何名?”

“殿下觉得此酒如何?”

“入口甘冽,回味绵长,虽不辛辣,却令人难以忘怀。苏先生的酒,果然好酒。”

“多谢殿下夸奖。此酒,名为千秋岁。”

 

他斟酒入杯,月光四溅,各分一盏,月影零落:“今日元宵,苏某敬殿下一杯。”

他看得出他有些担忧,便对着他微皱的眉头,安抚地笑笑:“此酒不烈,况且苏某身体已经好了不少,难得有与殿下共饮的机会,浅酌几杯,不碍事的。”

 

饭席已过半,苏宅的规矩并不严,大家处得融洽如一家人,此时大都已笑闹在一处,杯盏交碰,言笑晏晏。靖王在这欢愉的气氛中望着他,终于舒展了眉目,双手执杯,举至胸前:

 

“国泰民安。”“福寿绵长。”

他们执着酒杯,相视无言,忽而心有灵犀般一笑。“再来罢。”萧景琰道,举起杯:

“事随心愿。”“否极泰来。”

他们又笑了,梅长苏一边笑,一边摇头:“新年新气象,殿下倒是多说点吉利话。”

“我说的都是吉利话。”萧景琰看着他,缓声道,“去年一年险象环生,对先生多有连累,——来年一切定会好转,只希望先生从此平安健康,眉寿百年。”

梅长苏没有说话,只是笑着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

 

 

—End—

我其实是想了另一个结尾的,另一个更像结尾的结尾,但不知为何就是写不下去了。这一定是天意吧,天意告诉我要在这里完结【喂

2015-11-08 评论-7 热度-102 琅琊榜靖苏梅长苏萧景琰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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